這是一個瘋狂追逐化妝品的年代，姑娘們熱衷于交流護膚化妝經驗。生在文明古國有個好處，明嘉靖有花漢春，清道光有謝馥春，老祖宗有好多寶可挖。老祖宗給我們留下了非常多的美容、化妝古方，我們今天是否可以復刻乃至還原這些如花漢春、謝馥春一般幾百年前的老方子呢？找到當時的商家就可以做到，比如這有著近500年歷史的古妝老牌花漢春，就留存著當年的技藝。

　　在沒有花漢春等老牌子前，古時候的女人們用什么化妝品？

　　大約自先秦時代起，人們在勞動實踐中掌握了鉛粉的制作方法。這種通過讓黑鉛發生化學反應造出的白粉質地輕細，潔白明凈，所以既是建筑、美術、工藝中大量使用的白色顏料，也用于女性修飾面龐與身體。對于化妝來說，鉛粉有個明顯的優點，就是粘連性好，一旦涂到皮膚上，可以比較牢久，不容易“掉粉”。古人雖然也發明了米粉、蛤粉、滑石粉等妝粉，但其粘連性均不如鉛粉。所以，最晚從漢代起，鉛粉就成為化妝品中最重要的主力。鉛粉實際上有個嚴重的缺點——帶有毒性，長久擦用，會損害皮膚，讓膚色因中毒而變黑。隨著物質條件的不斷進步，人們在鉛粉中開始嘗試加各種中草藥精華和花草精華成分，到明代時期很多如花漢春、戴春林等老牌子積累了很多自己研發的古方，甚至一方就含有數十種配料，一來改善了鉛粉先天的不足，同時又賦予了妝粉附加的美容滋潤的作用。

　　鉛粉怎么在花漢春手里變成了又香又養人的京粉？

　　說到清代時候的化妝品發展，四大名著《紅樓夢》無意是不得不提的一部“美妝著作”。《紅樓夢》里記載的各種化妝品、制作化妝品的方法數不勝數，最著名的莫過于“平兒理妝”一節，寫到擦臉的粉的調配：“平兒聽了有理，便去找粉，只不見粉。寶玉忙走至妝臺前，將一個宣窯磁盒揭開，里面盛著一排十根玉簪花棒，拈了一根，遞與平兒，又笑向她道：'這不是鉛粉。這是紫茉莉花種，研碎了，兌上料制的。’平兒倒在掌上看時，果見輕白紅香，四樣俱美，撲在面上也容易勻凈，且能潤澤，不像別的粉澀滯”。這里說的紫茉莉花，又叫胭脂花，花籽是黑色的殼，里面是白色粉末，把花籽——也就是寶玉所說的“花種”研碎，拿花籽里的白粉來擦臉，是那時比較講究的一種美容方法。當時，擦臉粉一般都是鉛粉，長時間使用，對皮膚有害，會讓人膚色變黑。紫茉莉花種的白色粉末，是純天然制品，又無添加，無刺激性，據《本草綱目》，還可以去皮膚的斑點和粉刺。

　　圖示：2010年版電視劇《紅樓夢》平兒理妝節選

　　實際上，古代真正高檔的白色妝粉，總是在鉛粉的基礎上，再配以名貴香料，并且加有幾味修護皮膚、潤肌養顏的藥料。老人們記憶里的“清代北京的一些名牌化妝品如花漢春等，是采用前店后廠的方式，自行對鉛粉進行加工。其具體工序便是把鉛粉加入適當香料，用水調成漿糊狀，然后通過小漏斗，瀉漏到紗布上，形成一個個荸薺大小、窩頭型的粉團，俗稱‘窩頭粉’。用水研開，涂于臉上，既香又白。因為這種粉塊的形狀也如同滴落的梨形珠粒，所以還獲得了一個更優雅的名稱‘滴珠宮粉’或‘滴珠香粉’。”這是在民間婦女中流行的脂粉,具有白嫩肌膚、芳香雙頰的功效。當代作家王永濱所著《北京的商業街和老字號》（1999年）中，關于花漢春的妝粉也有這樣的介紹：“自產的各種香粉選料精良，制作認真，香氣持久，味正，白的潔白，紅的鮮紅，因之，馳名京城，在光緒年間，曾供應清皇宮內使用。”花漢春這“又香又白”“氣味持久”的京粉，除了紫茉莉花種以外，還根據不同的方子、不同的級別，分別加入了蜜陀僧、白檀、麝香、輕粉、白芷、鷹條、金銀箔、珍珠、龍腦香等不同具有養顏潤膚功效的中藥原料，這樣才能“輕白紅香，四樣俱美”。

　　以花為名的花漢春怎么調粉？

　　固定成團的粉錠更適合保存、運輸以及買賣，所以古代女性從化妝品店或者商販手中買到、放置在妝奩內備用的，一般都是這種形式的干硬粉塊。使用時，則是將其浸在清潔的液體內，讓粉融軟，轉為濕粉，再用粉撲蘸滿，撲到面上、身上。有意思的是，女性對于調粉的水液非常講究：一般來說是用清水，勤快女性會使用“井花水”，也就是天亮之后從井內打起的第一桶水。此時，井水經過一夜靜置，雜質沉淀，格外清澄。據記載，明代宮廷中的后妃甚至派太監去特意收集夏日荷葉上的露水，以這種大自然中的清清露液來浸潤妝粉。浸粉前，還需于水內放一點冰糖化開，或者加少許蜜，因此增加黏性，讓妝粉更為貼牢地粘在皮膚上。

　　不過，從宋代一直到明清，最被看重的調粉手段，乃是以“花露”為媒介。什么是“花露”？就是鮮花蒸餾的香水。在五代時，伊斯蘭世界特產的名品“薔薇露”，即玫瑰花蒸餾的香水，進口到中國，相關的香水蒸餾技術隨后也傳入廣州及閩浙，于是宋人就有了“美人曉鏡玉妝臺，仙掌承來傅粉腮”這樣的詩句。元曲中也有唱詞為“打底干南定粉，把薔薇露和就”“薔薇露羞和膩粉”，都是講述以玫瑰香水調濕妝粉的做法。到了明清時期，各種花、葉蒸餾的香水都被發展出來，統稱花露，以此般香水兌入一點蜜，然后去融潤妝粉，仍然被認為是上佳選擇：“勻粉，用蜜則近粘，且有光，不若薔薇露或荷花露，略以蜜汁少許攪之。”（《佩環余韻》）像從宋代就開始被引進使用的薔薇露，到之后發展的玫瑰純露，再到慈禧太后冬天喜歡用的耐冬露，荷花露，甚至還有百花香露，在早期就開始做香件的花漢春都可以買到。使用方法也從調粉，發展到了臉上和身上都能使用的護膚佳品。清人李漁在《閑情偶寄》中提倡，女性在洗面、浴身之后，用一些花露勻拍在面上、身上，并形容“此香此味，妙在似花非花，是露非露，有其芬芳而無其氣息，是以為佳”。

　　圖示：古代美女對鏡化妝

　　女人對變美這件事的認知，從來都是人生大事。經濟的發展和審美意識的提高，從整體社會注重容顏裝飾來彰顯自己的社會地位，到女人“為悅己者容”來提高個人魅力，化妝品的豐富繁榮與整個社會人文歷史的繁榮是捆綁在一起的。從化妝品技術的日趨成熟中，和使用在化妝品中的配方的進步中我們可以看到很多歷史的變遷，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時間流逝或許不可追，但是今人還是可以在如花漢春、謝馥春等老牌化妝品中看到歷史留下的身影和中華千年美學文化的沉淀。